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9ab4d80 兩棲的生活 大澳版的倫敦橋 簡撲但注重細節的古廟宇 英殖民時期警署改建的文物酒店 生曬蝦醬 老街的海味乾貨店成行成市 詼諧的丈夫餅 自製東京灣

 

 連綿幾天夾著隆隆雷聲的春雨過後,放晴了;難得風和日暖,正是郊遊的好時節。從東涌地鐵站擠上一輛西行的巴士,在彎曲的盤山公路上兜兜轉轉,很快就在大山中迷失了方向;幾上幾落,只見海岸線在山巒的縫隙中時隱時現,忽近忽遠。就這麼搖搖晃晃著大半個鍾頭過去了,聲嘶力竭的馬達轟鳴聲開始令人覺得有些煩躁。就在這時,車徐徐靠站;司機低聲說,大澳到了。

大嶼山在香港的最西南面,其實是個碩大無朋的巨島,面積據說居我國第六大;大澳島則是大嶼山西邊的一個小島,二者是一種「大珠小珠」的格局。大澳漁村主要在大嶼山島和大澳島對峙的兩岸沿邊,靠兩座簡陋窄短的橋相連接,橫跨了從漁村中間穿過的水道。

水邊棚屋

也許是聽得太多以至於耳熟能詳的緣故,初見大澳,並不怎麼驚喜。灰藍的海面在防波堤與對面山島的夾擁下漸次收窄,兩岸一字擺開的村屋便聚合成一個村落。在一條簡樸的街上走几步,轉過一個街角,便可看到頗有倫敦橋影子的「大澳涌行人橋」以及一簇簇的高腳棚屋。

高腳棚屋是大澳漁村的標誌性建築,大多以木樁立於水中作支柱,上層鋪上木板,延伸到岸邊的陸地,再蓋上一層簡陋而矮小的平頂房,有些還有閣樓。棚屋一棟挨著一棟,有些凌亂,但亦算錯落有致。不少人家會在臨水的一邊設有騎樓,以木梯連接著泊在下面的小舢舨,便是簡易的私家碼頭了。

據傳早期的棚屋是船形的,屋頂呈半桶狀,牆壁鋪上葵葉;2000年一場大火之後,重建的棚屋多呈火柴盒式,除了保留高腳踩水的特點之外,上半截的結構開始與香港常見的村屋相近了;而且大多數可謂五臟俱全,有廳、房、廚、廁和露台。

沿著水道邊的小巷走去,大多數棚屋門戶大開,內籠的家居光景一覽無餘,隱隱有「夜不掩戶」的淳樸民風。晌午時分,村民們或悠閒坐在屋前門口曬太陽,或在小巷邊搭起臨時桌子打麻將;亦有不少人聚在向海的露台上吃午飯,或乾脆無所事事地與遊人對望。

棚屋的來歷眾說紛紜。有曰大澳的原著又稱蜑民,因擔心陸上缺乏安全感,便以棚屋自製兩棲生活;亦有說法是棚屋乃近水樓台,方便駕舟出海和就近處理漁獲。我則有些懷疑是漁民不擁有陸上的土地權,於是便只能佔據岸沿的灘涂,利用灰色地帶半登陸;說穿了就是約定俗成的潛建。以前的調景岭山腳密佈的木屋、九龍寨城鱗櫛比的鐵皮屋,大概可算是同出一轍吧。

近年香港流行小題大作和深挖洞,旨在發掘黑材料,包括邦女郎似的桃花新聞和舉報名人屋子里的潛建物事等等;更在兩年前的特首競選時期達至史上高潮。毫無意外地,這場風潮是以所有涉事者周身蟻、社會亂哄哄和變本加厲地荒唐起來、八卦新聞空前豐收,以及最後不了也得了之而告終的。事後回想,除了多些飯後嗑瓜子的談資以及對名人豪宅的間隔神馳一番之外,幾乎並無什麼人會從中得到了甚麼樣的益處,沒有條件加入潛建行列的普羅大眾依舊如常地營役生活著。橫看竪看,潛建與整容的植入物一般,似乎是人類文明發展的一部分,是人們為了追求生活空間而與客觀環境還有制度鬥智鬥勇的結果,其出發點是自私但積極的;更何況潛建物往往又是庶民向上流動的搖籃,盡管龍蛇混雜,但亦曾孕育不少大隱於士的傳奇。

所以,如果不是像「克強治棚」那麼地胸有成竹,當權者不妨對潛建採取「睜一只眼,閉半只眼」的態度為宜,涉及安全性和公眾利益者可另當別論。如果能像大澳這般順勢利導,把潛建群包裝成旅遊項目市場化一番,那就更好。

關帝廟和英式大宅

其實,大澳亦並非只有高腳棚屋這麼簡單;村前村尾有多座逾百年歷史的古廟,灰瓦青磚牆,樸素簡略,只是屋頂脊上一溜過的瓷雕飾精巧細膩,雖已褪色和有些殘缺,仍難掩去一絲低調的華麗感。在島的那一端面向外海的山坡上,還有一座別緻的英式兩層樓房,孤零零地掩映在樹林間。這是早年英殖民地時期的警署,以箝制海路走私著稱;現已活化作了文物酒店。有膽大者或三五結夥去下榻,夜枕松濤浪聲,白天搭乘快艇「大飛」踏浪出入,迎著帶新鮮帶咸味的海風呼嘯馳騁,亦另有一番風味。

靠海吃海

靠山吃山,靠海吃海。大澳人以前主要以捕魚和曬鹽為生。如今鹽場已經荒廢,長滿茂密的紅樹林;亦有報道指近年漁業式微,大澳漁民改操副業,例如魚產品加工、貿易和做遊客生意。在大澳涌橋邊,仍可見船家向岸上的人們兜售剛剛捕到的漁獲。去文物酒店的路上,有幾間蝦醬廠,老遠就散發出濃厚的招牌咸臭味;酵製蝦醬的大桶凌亂地擺在岸邊的空地上,正好可以利用陽光進行生曬;東主則在屋簷下開動一部簡單的機器將紫紅色的原醬磨細。有個別蠅類的小動物在低空盤旋,令這一幕古法製醬的更加真實。

蝦醬既然是大澳的特產,在街頭巷尾免不了飄浮著絲絲縷縷這種漁村專屬的氣味。幾乎每家小店都售賣不同作坊或牌子的瓶裝蝦醬;小餐館的招牌菜蝦醬炒腩肉不肥亦很惹味,只是不夠肥兼且咸得只能用來送飯。

街邊有檔小吃叫 「蝦豬餅」,用烙得金黃的雞蛋面餅包住蝦醬調味的生菜炒豬肉碎;店家還給它取了個與中文諧音的英文名字,叫「Husband 」。廣東人管欺負人叫「嚇」,與「蝦」同音;又嗲嗲地昵稱可愛的親們為「豬豬」。莫非,這名字亦是暗示為人老公,是專用來奉旨欺負,然後再撒嬌寵錫的?

在大澳的老街上,海味店成行成市,掛滿散裝的大型咸魚和大大小小的花膠;有些乾脆就就乾貨在筲箕上,實行邊賣邊曬。靠近巴士站的街口有一檔咖哩魚蛋的熟食檔,兼賣滷水墨魚。巨型的烏賊據說捕捉自五十公里外的中國水域,燜煮後呈誘人的淺金黃色;看檔的小妹手起刀落,再將魚身和觸須部分的切片撥入紙杯中,滿了再淋上滷汁。用竹籖拮起,又爽又具嚼頭,淡淡的滷香和著肉汁的清甜。小攤簡易的冰桶里還有瓶裝的特產「紫貝(背)天葵」,是一種海棠科植物與山楂一起煲製的紫紅色飲品,顏色和味道與洛神花(玫瑰茄)均極為相似,酸中帶甜,據說既可止渇,又可止暈和降三高。

鄉間的豪爽

大澳人慣於飄洋過海,見過世面,對建築物的取名自然頗為大器。光是本身的地名便甚具豪邁感,比大海那端的澳門更加威風;一個屋角處的舢舨上落處,赫然立了個「東京碼頭」的招牌;村里的小禮堂亦破格「升呢」,毫不吝嗇地命名為「大澳大會堂」。

大澳人將水鄉比擬作「香港威尼斯」,雖然加上定語,但聽來似乎亦進取了一些。不過,比起堂皇、細腻而脆弱的威尼斯,大澳有的是自然而然的鄉野氣息,粗糙而有些放肆,毫不矯情和掩飾;就像站在「大飛」船頭,迎面而來的那一陣清淳而竦竦作響的海風。這是一種自在,自由的存在;大澳並無需以威記來託大,因為自己其實毫不輸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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